在常乐和戎廉被病人家属围住时，冯紫英顿足着急，却无可奈何。族长看冯紫英摇摇欲坠，急忙扶她手臂，劝解道：“仙子，您还是把真相说出来吧。”

冯紫英摇头：“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，族长，你答应过我。”

“是。不过，谁能想到事情竟变得如此……”

“不必再说了。”冯紫英语气淡然、坚定，不容丝毫质疑。

族长低叹口气，不再言语。

看着眼前纷乱嘈杂的情形，冯紫英回忆起圣僧说的话，心里犹豫：我做错了么？

前晚，常乐不惜损害自身本源，毅然决然为妞妞母女易经伐髓，祛除病毒。冯紫英苦劝不下，心痛之余离开小屋。

仰望星空，冯紫英拿出了本命翎羽。这支翎羽，常乐也曾见过。当时他们第一次见，冯紫英鬼使神差背着常乐，逃脱时强追杀。把常乐放在大凤鸟的巢里，为辅助治疗，冯紫英特地将本命翎羽挂在常乐身边。

轻抚本命翎羽，冯紫英有些犹豫。在她和常乐逃离天龙寺时，圣僧给她暗中传音，可以再帮她一次，以作补偿。

“南无阿弥陀佛。”冯紫英轻念。

片刻之后，冯紫英眼前光线变得扭曲迷离，圣僧迈步走出来，笑道：“这么快就找老衲来，这可是唯一的一次机会。”

冯紫英冷笑：“这不正是你期望的？”

圣僧笑而不语。

“在天龙城，你若真想帮我们，早点出手，就没有了后面许多麻烦事，可你只是看着，并不打算出手。直到东海龙族现身，你这老和尚再也藏不住了，只好现身，既保全了你圣僧的面子，又给龙族卖个人情。至于我们，何曾入过您高僧法眼？”

圣僧依然笑而不语，手中拎着破扫帚，随时准备回去扫地。

冯紫英深吸口气，对传说中的圣僧如此讲话，压力很大，不吸口气，她都没法接着讲。

“你说当世除了圣医无人能救我。送我们到这里来，是有桩机缘在等我们。这就是你说的机缘？”冯紫英厉声喝问圣僧。

“乐哥哥为了救人，宁愿自损本源，即使他把命放在这里，也救不了几个，明知不可为，可他却不得不为，这些不仅是他的乡亲，还是养他长大的人，等同父母的人。这就是你说的机缘？”冯紫英说到后来，泪珠儿忍不住又落了下来，从斥责变成了哀怨。

圣僧淡然微笑：“众生平等。痴儿还不懂么？”

“我不懂！我要乐哥哥没事！”冯紫英抱头痛呼。

“你不可激动，也不可运功，否则会头痛。”圣僧和缓道。

冯紫英大小姐脾气发作：“这件事是你搞出来的，你必须解决！”

圣僧苦笑，道：“两个办法，一是我将你们带走，远离此是非之地，二是救治此地百姓。”

“当然是救百姓。你现在将乐哥哥带走，不是要他的命么？”冯紫英亮出小虎牙，真想咬这老家伙一口。

“救治这些凡人，你要付出不小的代价，可愿意？”

“什么代价？”

“老衲给你的两粒大还丹能救他们。”

冯紫英疑惑，狂犬病不是无药可医么：“怎么救？”

“这些不需你担心，只是你要知道，你目前靠大还丹续命，那两粒大还丹是当世最后两粒。”圣僧面露微笑，“你可愿用自己的命换这百多条性命？”

“佛门不是说，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么？”冯紫英嘲讽。

圣僧也不啰嗦，伸手将族长凌空抓来，强力使其清醒，让族长带路，每个家族取一人的心头血，融入水中，再按照人数多少，分配大还丹比例，圣僧又以大神通化解强大药力，给每人服用不同的大还丹药水，过程繁复不说，消耗也极大。

到凌晨时分，堪堪治好所有人，圣僧脸色已变得极难看。冯紫英过意不去，问他是否需要帮助，被圣僧拒绝。留下一句话——好自为之，飘然离去。

圣僧施展大神通回到天龙城，再也挺不住，大口大口吐血，极骇人。

“国师！您怎么了，是谁伤了您？”天龙城城主扶住圣僧，惊骇发问。他是天龙城唯一知道圣僧真实身份的人。

圣僧就是国师，大东朝唯一的国师，大东朝的中流砥柱，传言跟轩辕氏争权夺利的国师。

“不碍事。”圣僧摆手，“消耗有些大罢了。”

天龙城主不敢接话。

“以百年道行，五十年寿元，换取百多条性命，还有……值了。”圣僧目光遥望远处，好像在给城主解释，又好像自言自语。

他凝望的是小寒寨，那里有个少年，叫常乐。

常乐很头疼。

冯紫英哪里还有大还丹救人？况且她自己也很危险，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。心头烦闷几乎压抑不住，面对苦苦哀求的病人家属，常乐就要暴走。戎廉主动倒空收纳袋，给常乐做了榜样，他立刻照做。

高高举起手中收纳袋，常乐大声喊道：“大家请看，这是我的收纳袋，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。能救人的丹药真的用完了，没有了。若有谁不信，觉得哪样丹药可以救人，你尽管拿去。”

戎廉见状，故作轻松调笑常乐：“这可是人家姑娘送的定情物，做不得假，请大家相信我。”

常乐满头满脑都是这些病人和家属，哪有心情回应？戎廉不以为忤，含笑而立。

有人大胆上前，道：“仙人的东西，咱们乡下小民怎么懂？”

常乐气极而笑：“那你想怎地？”

那人大着胆子看看常乐，又看看戎廉，实在不愿眼睁睁看自己孩子死去，终于鼓足勇气道：“我们相信圣医，能请圣医帮咱们看看么？”

常乐深吸口气，抱拳正色对戎廉道：“请师兄看看，这里有没有能治疗瘟疫的丹药，也好教大家放心。”

戎廉点头，严肃道：“人命关天，得罪莫怪。”

常乐感觉怪怪的，心想是不是这里的医生都这样？嘴上说：“请。”

戎廉扫了眼常乐的东西，眼底闪过一丝惊讶。常乐的东西算不上多，可都很有特色，或者说极其珍贵。

把眼睛从断续果，虚空果这些珍品上移开，戎廉打开一个空的玉盒，仔细闻了闻，惊讶道：“这丹药的味道从未闻过，难道是……”

“不，这不是治疗瘟疫的丹药，是用于诱发妖兽发情的丹药，我称之为‘情圣丹’。”

“哦，”戎廉眼睛冒光，追问道，“从哪里来的？我为什么从未听说过？”

“这丹药是我在一位前辈的指导下研制而成，可以说是首创，师兄当然没听说过。”

周围哭嚎的病人家属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，仔细听他们对话，希望听到“能救”这两个字。

这边诡异的安静下来，冯紫英内心却是翻江倒海。戎廉说那是定情之物，常乐没放在心上，冯紫英却听在耳中，记在脑中，痛在心中。

“那只收纳袋是哪里来的？”冯紫英皱眉，站在远处仔细观察那只收纳袋。

常乐手里的收纳袋和普通收纳袋有很大不同。首先颜色艳丽，个头也大不少，更加显眼的是收纳袋上绣着一幅图案。冯紫英的视力极好，隔老远也看的清楚，那是一幅山水画。

要知道在收纳袋上绣山水画，可不像在荷包上绣画，不仅难度极大，而且代价还很高，一般人绝对付不起这种代价。

更加让冯紫英烦躁的是，她见过这副山水画，在水镜儿的闺房。

这收纳袋正是当初水镜儿为显示诚意，送给常乐的收纳袋。